大家都要好好地生活噢
9月10日倒计时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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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4 -日本- Harbour
台上的乐队谢幕时,影山正好喝完一杯酒。
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
他转回身,看见了渡边。
“一杯Gimlet,谢谢。”
笑着对酒保道过谢,渡边看向影山。
“等很久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
影山曲起食指敲了敲空掉的酒杯,轻咳一声,感觉声音似乎太哑了。
他本想再点一杯,思忖过后还是作罢,毕竟等会儿还要去面试。
“真难得啊。”
“什么?”
“你竟然没有在抽烟。”
他顺着渡边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烟盒,动手将它收回了口袋里。
“其实也没有那么瘾。”
“你可是曾经一下午就抽掉了两包啊。”
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影山扯着嘴角摇了摇头,拿起酒杯边沿上的菠萝片吃掉。
渡边盯着影山的侧脸出神,片刻后,酒保将他的Gimlet递了过来。
“搬家搬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吧,还剩一些零散的东西要搬。”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将酒杯举到唇边,抿了一口才喃喃道:“虽然我们已经不是队友了。”
渡边的声音很轻,但影山还是听见了他的轻喃。一瞬间,影山真的很想再喝一杯酒,但他抿抿唇还是忍住了,低声吐出几个音回应了渡边:“嗯,谢谢。”
“晚一点有场面试。”
“哪家酒吧?”
“不是很远,就在我们上次去喝酒的那条街。”
台上的乐队演奏到了第三曲,主唱握着麦克风高声喊话,掀起了酒吧内的气氛。望着主唱转身和吉他手击掌,渡边忽然想起了身边人与自己并肩站在台上的样子,他张开手臂揽住了影山的肩膀,试图以此缓解胸口的钝痛。
“面试加油啊。”
“当然了。”
影山举起空掉的酒,和渡边碰了杯。
“几点过去面试?”
“看完他们的演出就去。”
激昂的乐曲撞击着吊灯,将酒吧内的气氛掀得躁动不已。台上的吉他手疯狂地扫着弦,用力仰起头甩掉了汗水,他上前一步凑到主唱身边,两人一起对着麦克风嘶吼。在以鼓声填补的间奏里,他们都腾出了一只手,笑着与对方碰了碰拳。
影山望着他们的互动,也抬起右手臂,用力地揽住了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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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上写着“晚上九点,Harbour酒吧”
下面附着一串电话号码。
影山将纸条上的英文与眼前的招牌对应,确认就是这里后,伸手推开了门。
迈入酒吧的瞬间,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甜香。
味道淡得几不可闻,却还是强势地渗进了毛孔中,不容人拒绝。
他走向了吧台,微笑着向酒保说明来意。
“你好,我是来面试驻唱的。”
“好的,请稍等。”
酒保说完后,转头朝酒吧内四处张望,忽然冲一个背影大喊道:“老板!面试的人来了!”
影山转身朝酒保喊话的方向看去,见到了那个男人。那张面容稍显青涩,慵懒上挑的眼尾却透出了一丝精明干练的味道。他见对方朝自己走来,在还有几步之遥时率先欠身,问了好。
“你好,我是影山飞雄。”
“晚上好,我叫赤苇京治。”
赤苇看了眼影山身旁的吉他,继而问道:“要先喝杯酒吗?”
“不用了,谢谢。”
“那就跟我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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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在指尖触到琴弦的瞬间,就挣脱了枷锁。
他用左手轻柔地虚握着琴颈,拇指不时擦过指板的边沿。转换音品的同时,右手也缓缓地拨起了琴弦。琴弦颤了一下,发出一声温柔的低喃,他也开了口,轻哼几句后再次抚上了弦,和着琴声吟唱。
影山原先准备要唱的曲子并不是这一首,但在踏进酒吧的时候他就改了主意。
听着嗓子所发出的音色,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抽了太多烟,也喝了太多酒了。
他偶尔会无法清晰地吐词,从唇边溢出的歌声沙哑得好似失眠夜晚的喃喃自语。
闭上眼,从卧室窗台望出去的夜景浮现在脑中,高楼被指间香烟的烟雾包裹,落在璀璨的夜幕里一点也不真切。空气里都是酒精的味道,麻痹了神经,冻结所有无助与不甘。冰凉的酒流入喉中,唇瓣得到了一瞬的滋润,却又再次变得干涩。
影山忽然睁开了眼,有些慌乱。
也许是胸口的钝痛扰乱了思绪,刚才唱到副歌的一瞬,他竟然想起了酒吧里的那股甜香。
过去和乐队成员们挤在排练室里嬉闹的场景也跟着闯进了脑海。
他有些自嘲地想笑,却因为正唱着歌而扯不开嘴角,再次垂下了眼看着怀里的吉他。
手臂稍稍用力收紧了它,想从冰凉的玫瑰木板上得到一丝温暖。
一曲完毕,赤苇依然在注视着影山。
片刻后他抬手鼓起了掌:“还不错,可以来唱。”
影山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微张着唇没来得及反应。
“你之前说过还有其他酒吧的场是吗?什么时间段能来?”
“啊,每周二,还有周三。”
赤苇想了想,木兔他们乐队的场是在每周末,不冲突。
“那你以后就周二周三过来吧,报酬就按之前说好的给,可以吗?”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好好加油吧。等会儿你可以去吧台点酒喝,今晚免单。”
他还抱着吉他,直到赤苇的背影快要消失才反应了过来,再次高声道谢。
低头看向掌心,影山缓缓将右手握成了拳,感受着掌心的热度从指尖直抵心脏。
直至回到了酒吧大厅,影山的兴奋还是没有退去。
这是他近一个月以来面试的第八家酒吧,也是接受他的第二家酒吧。
单独一人想要在酒吧唱歌,比一支乐队想在酒吧演出要难上许多。来这里的路上,他甚至都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却意外地得到了橄榄枝。
酒保将鸡尾酒递到了他的面前。
“恭喜啦,从下周起就能经常看见你了。”
“谢谢。”
“以后每次唱完都要记得来点杯酒噢。”
影山没有接话,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小口地抿着酒,心思依然不在酒上。
刚才他唱的那首歌并不是他擅长的曲风,不如说,是他最少唱的一种类型。唱惯了拉扯嘶吼的摇滚,刚才那三分钟的慢核民谣反而唱得他肌肉酸疼。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得以将曲子里的悲恸唱出来,身体被力竭后的虚脱感填满,疲惫却又酣畅。
又有几人在吧台边落座,周围渐渐拥挤起来。
影山感觉有些不适,端起酒杯想要换去散台坐。
转身的一瞬,他猛地撞上了一个人,被泼了一身酒水。
“啊!那!那个!对不起!”
“没关系。”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新来的酒保捧着托盘连连后退,一边鞠躬一边道歉,青涩的脸上写满了惶恐。
影山见他不停地后退,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慢了一步。
又一人被他撞得洒了一身酒。
影山看着酒保转了身,向他熟悉的那张面容道歉,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日向?”
“哎?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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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掉热水,影山随意地擦干身体,放好毛巾走出了淋浴室。
旁边那间淋浴室还紧闭着门,水声忽然停了,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影山只看了一眼,没有再多停留就转身走回了后台。
准备室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空调的凉气扑面而来,冲散了皮肤上残留的高温。影山走了几步,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肆意地伸展起四肢缓解肌肉的酸痛。
他的视线停在空调前的架子上。
两件被酒水打湿了的T恤挂在那儿,被冷气吹得前后抖动。
影山非常想穿回自己的衣服,但它看上去一时半会儿还干不了。
赤苇的T恤尺寸对影山来说有些小了,所以他翻出了一件宽松的外套借给影山。虽然很宽松,但毕竟是长袖,影山穿着它热得只能敞开了前襟,好让冷气能够吹到胸膛。
准备室里太安静了,影山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盯着那两件T恤看了一会儿,困倦缓缓爬上眼皮,他也就放任自己闭上了双眼。自从上个月退出乐队后,他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奔波,面试、演出、顶场,不放过任何能唱歌的机会。难得有这样无需奔忙的时刻,他忽然不想再挣扎了。
睡意即将吞没最后一丝神智,一股冰凉却突然碰上了他的脸颊。
“喏,冰啤酒。”
影山愣愣地接过啤酒,道了声谢。
水珠沿着铁罐子滴落到沙发上,日向也从后面绕到了他的身旁。
日向身上的T恤对他来说有些太大了,甚至盖过了胯部。他一边啜着啤酒一边陷进沙发里,灌下冰啤的时候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同时张开了双腿用力地朝外伸展。他的头发半干地卷翘着,发梢甚至还在滴水,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影山盯着日向喝啤酒时翘起的嘴角,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
• 总觉得这家伙像只小型宠物一样。
“啊—— 洗过澡就是要配冰啤酒啊。”
“你也太惬意了吧?”
日向看了一眼影山,忽然盘起腿转了方向面对他。
拿着冰啤酒去碰影山的手臂。
“你看起来就像是紧绷过度断了五六根神经的样子。”
“哈?这是什么形容?我看起来有那么糟吗?”
“有啊有啊,你看,黑眼圈都蔓延到颧骨了。”
影山偏过头和日向对视,无言地反驳着他的夸大其词。
日向舔了舔唇,笑起来,又抿了一口啤酒。
“我来传授你一个解压的好方法。”
“什么方法?”
“见义勇为行侠仗义。”
“啊?”
他含了一大口啤酒,撑得脸颊鼓起,缓缓将冰凉吞咽入喉才继续说道:
“前天我去演出的时候,正巧碰上了酒吧斗殴,老板被砸了很多瓶酒,我就帮着他追了那些闹事的家伙好几条街。”
“......”
影山不知该作何表情,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你是热血笨蛋吗?”
“喂!你才是笨蛋!这可是很有效的解压方式!”
日向不满地大喊起来,一掌拍在了影山的背上:“你整天垮着嘴角还怎么开心地唱歌啊。”
影山的手指稍稍用力,捏紧了啤酒。
思忖着刚才听到的那个词。
他唱歌的时候...... 开心吗?
日向侧过身想将啤酒放到前面的小桌上,同时问道:
“你们的鼓手怎么样了?后来有参加演出吗?”
“嗯,他回来了。但是我退出乐队了。”
右手一顿,啤酒还差几厘米才触到桌面。
他转头看向影山,沉默片刻后又收回了手,再次灌了一口啤酒。
“这样啊。那你现在还在唱歌吗?”
“只在两家酒吧有固定的演出,偶尔会接一些临时的顶场。”
日向抬头望向天花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坐得离影山更近了一些。
“没有打算再找一支乐队加入吗?”
“想过,但还是算了。”
影山此时才打开手中的啤酒,将它举到嘴边,抿掉了溢出的泡沫。
“不管加入什么乐队,最后都会变成那样的。”
他仰头猛灌了一口,有些苦:“我还是比较适合自己待着。”
日向沉默地看着身旁的人一口接一口地灌酒,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直到影山喝痛快了,用力捏扁空罐投进垃圾桶,日向才开了口。
“其实我之前并不是现在这支乐队的鼓手。”
影山闻言怔了怔,看向身旁的人。
“我是上个月搬来东京的时候才加入他们的。”
“之前...... 为什么会退出之前的乐队?”
“不是所有人都想一直玩乐队的。”
日向顿了顿,转了方向背靠着沙发,将目光投向准备室里的那些乐器。
“当灯光和舞台都无法留住人的时候,乐队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
“乐队刚解散的时候,我整天跑去喝酒,最后还因为酗酒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日向笑着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喝空罐子里的最后一点啤酒。
“你之前的乐队是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
“大学时就成立了,是同一个社团的人,一起混了五年。”
“欸—— 五年?好厉害!”
他高喊着转了身,看向影山,嘴边沾了一圈啤酒泡沫:
“真羡慕你啊,我之前的乐队才两年。”
酒吧里的演出似乎结束了,道谢声从排风口飘了过来。影山隐隐听见了“喜欢”“开心”“舍不得”这样的字眼。他正听着那声音出神,日向忽然将右手抚上了他的脖子。拿过冰啤的掌心很凉,但停留得久了还是有一丝热度渗入了皮肤,夹杂着冰凉的温暖反而滚烫得灼人。
日向的指尖稍稍用力,轻摁住了影山脉搏的位置。
“不管怎么逃避,心跳都是不会撒谎的。”
眼前人的目光渐渐放柔,却似一支利箭刺进影山的胸口。
穿透了心上坚不可摧的高墙。
影山动了动唇,想要追问日向这句话里的意思,却被对方先一步扯开了话题。
“说起来,我很喜欢这家酒吧的名字呢。”
“Harbour?”
“对,港口。”
日向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腕一转将喝空了的啤酒罐投进垃圾桶里。
回头笑着开口道:
“既是船舶归家的地方,也是扬帆起航的地方。”
被对方用掌心抚过的地方正在发热,心跳声填补了此时的沉默。
影山看向准备室里的那些乐器,恍惚间想起了他的前乐队演出时的场景。
“正好这里有乐器,我们玩一会儿吧。”
日向说着就走向了架子鼓。
他调好座椅的高度后,拿过旁边的鼓棒,高举起双臂用鼓棒打起了节奏。
影山听见那声音,猛地一怔。
脚尖落下后,底鼓被踏出一段低沉的音色。日向将鼓棒朝上抛起,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后再次握回手里,双手交替着迅速敲击嗵鼓,奏出一段明快响亮的节奏。鼓声渐渐慢了下来,叠音镲震动渲染出一种柔和的氛围,片刻过后,日向再次快速击打起踩镲,将影山彻底卷入了穿梭变幻的回忆里。
那是他们上一次相遇时,日向临时顶替了鼓手所演奏的曲子。
影山怔怔地望着日向,眼睛有些发酸。
明明只有鼓声,整支乐队一同演奏的画面却浮上了他的脑海。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挥散那些画面,而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鼓前。
脚跟落地后,鞋底在地面重重地踏出一段节奏,合上了鼓声。影山将双手插进口袋里,自如地控制着脚下的动作,不时摆动起身体丰富了舞姿。他盯着地面,迅速变换着踢踏的动作,踏出的声响与日向敲击吊镲的节奏融在了一起。一段终了,他以单脚脚跟点地,原地转了一圈,敞开的衣摆随之扬起。
• 加贺,你别再跳舞了真的很蠢啦。
• 你说什么?!相泽你给我站住!
• 啊啊啊—— 绪方救我啊!
• 哈哈哈哈哈,渡边你们几个到底要搞什么啦!
• 影山你笑P啊!过来!绝对不放过你!
冷气抚过皮肤,身体的热度却不降反增。
那些回忆里的欢笑如潮涌来,与鼓声一同撩拨着心跳。
一曲结束,影山俯身撑着膝盖,仍在回味心上的愉悦,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是什么表情。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日向又一次抛起了鼓棒,握回鼓棒的同时开口道:“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笑。”
——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