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要好好地生活噢
“小不点,你和小飞雄的关系还真好啊。”
“啊?”
将目光从舞台上收回来,日向翔阳扭头就看到及川彻弓着腰,手臂撑着边角把苦艾酒放到桌上,挑挑眉一脸戏谑的表情。
及川前辈还真是喜欢苦艾酒啊。
我是完全喝不来这个东西。
“难道不是吗?每天每天都跑来这里看排练,其实都不是在看我们只是在关心小飞雄吧?明明前阵子还那么崇拜我呢,好伤心啊。”
“是很崇拜你啊。但是及川前辈发挥得那么好并不需要我一直注视着吧?”
“.................. 我说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正经地回答?”
“??????”
“..................”
日向不再搭理满脸无奈的及川,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调音中的影山身上。
影山那天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在意得不行。
日向绝不认为他的感知出现了问题,那种浑身都散发着“害怕”这一讯息的样子,不会有错。
但是在这一个月的排练中,影山却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站在排练室舞台上的那个人,拥有完全不输及川的气场,弹奏出流畅旋律时,相伴而生出强硬的指挥命令,不容拒绝地把控着音乐的走势,调和着整支乐队。
简直就像司令塔一般。
这让日向的坚持有些崩塌,怀疑起他那天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这样的影山怎么会对演出感到恐惧呢?
“你又来了啊。”
“喂!什么叫又?!”
“有那么喜欢及川前辈吗?”
“哈?!”
“等着吧!正式上台的时候我会让你迷上我的贝斯的!”
“什——”
啊啊啊?什么叫迷上你的贝斯啊?!迷上你——的?!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那么奇怪啊?!
日向的脸颊顿时烧红起来,余光瞟到及川在旁边因为偷笑而抖动的身体,更加气愤了。
“及川前辈!!”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不点被误会了啊。”
“喂!!你—— 哎?影山?!喂喂!等等我!”
影山看着日向与及川之间的互动,顿时感觉很烦闷,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什么嘛,居然被说一下就害羞得脸红了,有那么喜欢及川前辈吗?
日向紧跟在影山身后,暗地里咬牙切齿,狠狠地抓着手中的蛋糕盒子,强忍下想跟对方打一架的冲动,同时还纠结着要不要把今天的蛋糕给他。
那个笨蛋!白痴!我明明是因为他那天的样子太反常,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才每天都跑来看排练的!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啊啊啊!!!可恶!!!
“这个好难打。”
不仅是因为关卡难度的提升,更因为孤爪研磨的注意力一直被旁边的人不停地分散。
“翔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忍无可忍了,还是问问吧。
脑袋一直趴在桌上滚来滚去,这烦躁得也太明显了。
“啊?没有啊。”
“不说算了。”
“哎哎!等等!我说!”
研磨放下游戏机,看着日向直立起身子,正襟危坐,似乎要提出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
“研磨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害怕得发抖?”
嗯?害怕得发抖?
“那一定是非常害怕的情况吧。“
“比如呢?”
“面试?”
“......”
“总之就是,担心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被自己搞砸吧。”
“可是!那是你特别擅长做得特别棒的事情啊!”
奇怪?这个问题的走向......?
“但是,如果曾经出现过一次失误的话,肯定会害怕再次发生吧。”
“曾经出现过一次?”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翔阳是不是......
“我明白了!我去问问!”
“翔阳。及川和岩是青梅竹马噢。”
“啊?我知道啊。”
正准备狂奔去排练室的日向听到研磨的话倍感奇怪地停下脚步。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啊。怎么突然提起?
“没事。你去吧。”
不是那个人的话,那就是......
研磨目送着日向离开教室,再次拿起游戏机准备开战。
却突然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日向?你来找研磨的吗?”
“啊,黑尾。我现在要走了。”
“哎?可是我们马上就要上课了。都大老远跑来了,不旁听一节课么?这节课的教授很好说话的。”
“不了不了。改天见。”
黑尾正看着日向狂奔远去的身影深感疑惑的时候,身后的人给了他一个答案。
“不用管他的。正在往下陷吧。”
“往下陷?日向吗?”
黑尾惊讶地转过来看向专心致志玩游戏的研磨。
“啊,我知道了。是那个人吧?”
研磨再次放下游戏机,皱起眉头瞪向依然站在门口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敏锐了?
黑尾反手关上教室的门。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等会儿的那节课因为教授太好说话了所以大部分学生都会迟到或者干脆旷课,他能肯定这个时间就在教室里的人只有他和研磨。
关上门后他迎着对方不满的目光走过去,轻轻在其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好,你最厉害了。别生气。”
十一月,初冬。
校庆如期而至。
赤苇京治正在会场后台的签到处等候着对乐队演出名单作最后的确认。目光瞟到不远处那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人,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唉,那个笨蛋。
人家关心的根本不是你吧。
“日向你就等着看吧!我们的演出一定是最棒的哈哈哈!”
“是吗?那及川前辈的乐队呢?”
“对喔。他们是很强劲的对手啊,本来及川和岩就已经很强了,月岛也是难得一见的鼓手,现在那个贝斯手还归队了。可恶!害得我都兴奋起来了!”
“木兔前辈,影山他......当初为什么会离开?明明也没有退出乐队啊,怎么之前一直没有上台?”
“咦?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早就找及川把他们乐队的事都摸清了呢。”
“及川前辈他——”
“木兔前辈,乐队要去等候室集合了。”
“哎?”
“知道了。那就先这样啦,还剩一小时了,你就等着我们的精彩演出吧拜拜。”
“啊?等等——”
日向倍感失落地目送着木兔和赤苇离开,又开始烦躁了起来。
结果还是没有问到啊。
之前去找及川的时候,他直接丢来一个笑脸和一句“不用担心噢。现在的小飞雄应该已经没事啦。”也没有说清详尽的事情经过。
结果还是很在意。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校庆的乐队演出了。日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如果等会儿影山突然出现什么情况该怎么办?
他是不是那种会临场紧张的人啊?
糟糕,怎么好像变得我更紧张了?!
而且从早上起就一直联系不上影山,他有没有在等候室啊?
“你在这里干嘛?”
突然听到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正在胡思乱想的日向惊得全身一颤,转过头来又看到一个高大得吓人的身影。
“月岛!真是......别吓我啊!”
“只要你别像做贼一样在这里偷偷摸摸地自言自语就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你这家伙——”
“日向。好久不见。”
“山口?!你也来了啊!”
“是的。因为我有及川前辈开的通行证,所以会和阿月一起去等候室。”
“哎?!还有这种东西?!有了通行证就能和乐队一起进去吗?!”
“嗯,是的噢。”
真的假的?!那我下次要让木兔前辈也开一张给我啊!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要进去了。”
“喂喂,你就不能态度好一点吗?这么不耐烦!”
“因为和笨蛋讲话很累。”
“你这家伙——”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啦!”
“哼!看在山口的份上—— 对了,山口,你能帮我把这个带进去吗?”
影山的贝斯已经调音完毕,坐在边上休息的他犹豫着上场前吃掉这个蛋糕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对肚子造成负担。
那个呆子,连上场前都要给我捎来一块蛋糕么?
也不想想万一吃得拉肚子了可怎么办啊?!
不过,也是因为我今天有点过分吧......迟迟没有回复他的邮件和电话。
从睁眼的那一瞬间起,影山的思绪就开始混乱起来。
兴奋、激动、自信和担忧、害怕、忐忑交织在一起,充斥着他的大脑。
转动了一下右手,感受着那流畅的运动,影山再次想起早上的时候医生对他说的话:
“没问题的。安心吧。”
还有十分钟,就是检验那句话真伪的时刻。
隔着后台的墙壁,在等候室里都能听到会场的音乐和观众席的欢呼声,看来木兔前辈的乐队已经顺利地把气氛掀了起来。
很好。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时间。
“要上了噢。大家都明白这场演出的意义吧?”
及川站在门边的背影映在等候室里的每个人眼里。
他回过头,目光一一对上这些他所重视的队友们。
主音岩泉一、鼓手月岛萤、键盘手清水洁子,最后落在影山飞雄的身上。
“这是我们的贝斯手归队后的,第一场演出。”
清水拍了拍影山的肩膀,露出一丝微笑。
“加油。”
及川的右手握在门把上,将其轻轻转动后往前一推,外面强烈的灯光照射进来,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如潮水般将大家淹没。
影山的脚步迈出门边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外面完全不同的氛围。
心跳一声声地击打着鼓膜。
他仰起头眯着眼注视着久违的灯光,摁着弦的左手现在就开始有些微微出汗了,再次转动了一下右手腕便听到月岛的鼓点响起。这首歌是他起头的。
影山看到在右前方的麦克风位置上,岩稍稍向前一步,一把拽下话筒,开始了solo,其他人都安静地没有动作。
忽然,低沉温柔的嗓音毫无征兆地转变为狂吼,紧接着及川跟上了步调开始弹奏,清水也在后方快速地按动着键盘,而影山依然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等待着什么呢?
他所演奏的乐器是一支乐队中音色最为低沉,外表最为低调的一种。
没有吉他的凌厉,没有架子鼓的铿锵,没有键盘的稳健。
可是它却被称为“乐队中的灵魂”。
啊,就是这样的吧。
影山突然转动起右手,在灵活的手指动作间迅速融进已经开始的音乐中。
刚才那狂热的气氛顿时收敛不少,会场空气中的不安定因子凝固下来,不再叫嚣着乱窜。
那一缕缕无形的线条停留在半空中,等待着影山将其整合。
将零散的音符彼此连接,在低音演奏中实现声音的衔接,支撑主旋律的流动。
这就是影山的任务。
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着的,作为司令塔开始运转的一刻。
这就是为什么,Bass被称为“和声的向导”、“节奏的指挥”。
这就是为什么,贝斯手被誉为“乐队的基石”。
此时此刻,影山的思绪出奇地冷静清晰,这里应该慢一些与月岛的鼓声相融,岩的停顿结束后就该加快速度与及川的吉他节奏保持同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了。
精准地控制着整个乐队的律动,使他愈加兴奋,心跳渐渐加剧。
影山逐渐进入状态,会场的气氛也逐渐高涨。
不同于之前听众们将情绪胡乱释放音乐仅为陪衬,现在是乐队引导着听众的情绪。
影山配合及川扫弦时,台下兴奋尖叫。
影山solo时,人群凝神静听。
木兔站在后台的小阶梯上看着影山出色的演奏,不禁感慨:
“现在总算是充分体会到‘贝斯手的好坏直接影响乐队的效果’这句话了。唉,我也好想要一个厉害得犯规的Bass啊。啊!——”
“木兔前辈,请你不要忘记所有人都在这里观战。”
“赤苇......好痛......小见也是很......优秀的Bass啊......我没有否定你啊小见......痛......”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特意强调一下反而让我更难过呢前辈。”
小见春树看着被赤苇一肘打到肚子上,吃痛不已的木兔,顿感自己在这个乐队做贝斯手真是前途无望。
最后一段分解和弦结束后,除了月岛的鼓点仍在继续外,其他人的乐声都停歇下来。
影山的手心和额前均有些微微出汗,舞台灯光骤然暗下后,一时无法适应的双眼浮现出一模糊的光晕,不停眨眼将不适挥开后,正对上台下第一排的那双眼睛。
对方微微张着双唇,手上还保持着鼓掌的动作,眼神中满含着憧憬与钦佩。
影山微微一怔,想起自己不久前说过的话。
嘴角无自觉地上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吧,我果然让你迷上了我的贝斯吧?